白日做梦幼儿园

我总是想回家。

在幼儿园的卫生间有个窗口,往外可以看见爷爷家的那条街。有一次看到爷爷外出回家,拿出钥匙开了门。有绿绿的行道树遮了视野,家里黄色的铁门却还是一条街上最显眼。我其实不想上厕所,每次都趴着窗口等,想着能看到爷爷奶奶就好了。老师说小朋友们睡午觉前一定上个厕所呀,大家就都排队进去了,我也就心怀鬼胎地跟着去了。有一次在厕所门口捡到一只刺猬,一种小小的植物根茎。某段时间里似乎人人都有一只,除了我。所以我偷偷拿了起来,转过头说,“大家来看,又有一只刺猬”,再把手往回收了收,带着点示威,“这只是我的。”


幼儿园老师午睡的时候总在我旁边的床铺。没办法搞小动作,我只能睡觉。有时她会背过身去,这样最好了,我能看着她的背,数一数衣服上的折痕和花图案。

幼儿园的开心和不开心都太模糊了,我只记得每天等着那个时刻,站在窗口前看着家里黄色铁门的心情,心跳得砰砰快,好像看见就能走进去了。若是正好能看见爷爷奶奶,那就是好运气,该笑一会了。

后来到城市上幼儿园,每到英语课,不交钱额外学英语的小朋友都聚在隔壁写写画画。小孩子不在意被分隔,不是想要的决定想去的,在哪总能找到想要的。我羡慕天天中午被老师督促着吃药的同学,第二天拿餐巾纸包了几个圆形薄荷糖交给老师。甜甜的,圆圆的粉色环。老师叫我拿药我总是很紧张,不知道交药的时候怎么就不紧张。

我超喜欢画画,还有玩一个扁扁的圆形塑料片。画的画拍在了卢老师给的碟片里,塑料片被我偷偷回家藏在了玩具堆里。我每天都在画些什么,“还是画得这么狂吗”,变成小学生之后再次遇到的卢老师忍不住这么问我。

游泳池放水的那段时间才深到脚踝,这样的好机会发了烧也要去游。每次游泳课都学不会游泳,只有这个机会能假装自己有划划水往前动的实力。

攀岩的那几面墙总是爬不上去,大家都能上。我说不喜欢,其实是爬不上。我以为长大了就会爬得上,可我总不能在小屁孩面前幼稚,没曾想就没再爬过。

夏天太热了,老师帮男生脱上衣,叫“打赤膊”。我也想,感觉很凉快。求着老师答应了,可是脱了却觉得冷,不知道把手往哪摆,是夏娃给的天性里的羞耻感吗。长大以后还做过一些梦,梦里赤裸上身或是全身裸体,不知所措地穿梭在公共场合。每每醒来都是一阵心慌,弗洛伊德能解释吗。

做不好的事情好多,学不会算数,不懂英文字母,记不下广播体操的动作,可还是每天画画,跳舞,等着吃加餐。每次练舞劈叉要贴着墙,我觉得好痛,老师转头我就放松,一来就靠回去。记窜了,劈叉是小学跳舞。幼儿园跳舞都是些傻动作,可是漂亮女孩跳起来还是像只长脖子禽类,优雅又聚光。奇怪的是老师就喜欢表扬我,说,丁丁最认真,你们就玩去吧。我好像也没有很开心。

睡午觉的窗户外面就是小学的校门口,每天睡着之前我都郑重其事地想,不久我就能从那里进进出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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